狂风呼啸,
却是带不走夜的恐慌。
银色弯刀划过胸膛,
沁入心坎。
鬼哭狼嚎,
赯色脸映出的血腥,
戳破一个又一个的梦…
血珠顺着刀锋凝聚,
在白色山茶花上晕开一抹红艳…
歌唱吧!
我的战友!
歌唱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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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战
战场上,最后一个士兵 --------- 倒下。
没有恐惧,没有感伤,这一切仿佛只是人生中的其中一景。
昊焰国南部第一大镇如今已成血城,流血飘卤,杀气浸盛,阳气日衰,俗世纷纷,人若草蚁。残垣断壁,败落城镇,比比皆是。此时,谁的命不是命,可又有谁管得了谁的命?血迹在草地盛开着死亡之花,一颗写满恐惧的头颅遭人挂在旗杆上,睁大了空洞的眼睛,漠视世俗的炎凉。
肆意袭来的强风撩起聂三郎的鬓发,一把沾满血珠的银色雕云大刀倒插在泥地上。胜了!他们胜了!纵然敌军和我军皆殁,只要他还存着一口气,祖国便还有望!
尘地第一大将------- 聂三郎松开一直拧紧的皓眉,在毫无警示下,顿时仰天大笑!自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国亡,我亦亡。家灭,我亦死!”
余阳下,一个苍凉悲壮的背影在布满尸首的山头上高声吭歌,口里一下嚷着:我真乐,我真乐!一下又大喊祖国胜利!喊完后,却突然又像个小媳妇似的在山头上跪了下来,用以残破不堪的披风,不断拭着手力的大刀,接着又捺不住心中汩汩而来的伤感,紧握住与他杀遍战场的大刀,开始啜泣。
隔着泪雾,撒在大地的光明如女神般的唤起他所有的理智。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了领功,为了那个传说中的云石雕,他在没有慎重考虑下领着十万聂家军走向死亡之渊?他应该早点发现啊,皇家军既然退出百花镇,他就应该觉得事情有蹊跷了啊!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么多弟兄,横躺在这冰冷的大地上!就只为了他那所谓的荣誉?!那些无辜的百姓,又算什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夺回云石雕以便迎来这片土地的安定而出战扫平他国!不但没有夺回,还如此枉送了上万条人命!如今风烟萧瑟,一派凄凉,千里无人烟,百村无人声,生离死别一一上演。他做对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休-------”远处,射出一支箭,正中要害。高傲的尘地大将,低首不敢置信的瞪着胸膛的那支箭,唇不受控制的嗫嚅着,瞪大了双眼。继第一支箭,第二支箭再次贯穿聂陵枫的胸膛,此时一腔热血顿时在大地上释然乱舞,如画沙般,在惨厉的大地上舞出一代大将的翛翛句点…
“主公?”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试探性的问着手持弓弩的绛衣男子。
许久,那名男子立在另一个山头上,见证着尘地第一大将的殂落,任由强风吹乱他的三千烦恼丝。半晌,他转身望着身后的少年,说:“凌峰呢?”接着将手上的弓弩递过去。
少年接过弓弩,曰:“已前往鸩邑。”
“很好,那么回去吧!”
“结束了?”少年问。
那名男子合上双眼,轻叹道:“结束?人类的战斗从未结束过,如嗜血修罗,失去理智,任由自己的贪欲泛滥,遭自己的梦困着,永无止境,直到幻灭…”
少年似懂非懂的看着自家主子,那名男子也不以为然,勾起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这世上,又有谁真正清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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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冷。
夜风正袭得狂,水气逐渐在叶梢凝聚成夜霜。夏冕下意识的搂紧了自己,割人的冷风让他缩紧了身体。无数的血腥在他梦里一遍又一遍的上映,恐惧不断地在燃烧,耳边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一把利刃猛然刺穿他身体,恐慌中,他睁开了双眼,摄入眼眶的是一张脏兮兮、有些错愕的脸庞。
山塘义庄里,两个小孩面对着面,瞪大了眼睛,奋力扯开喉咙,不断地嘶喊。
年龄较大的那个,先回过神,一双小手冷不防捂住年级较小的嘴巴,制止他宛如天雷轰轰的叫喊声,片刻,紧张的问道:“你…你怎么就这样突然睁开眼睛,吓死人了!”
被捂住嘴巴的夏冕努力地从吾着他嘴巴的小手中挣脱,瞪大了眼睛,大声地回了一句:“你…你才吓死人啊!是…是谁啊你?!没事瞪着人家脸看干什么,莫不要是对我有…有…有什么非份之想!”
眼前年级较大的那个男孩给傻住了。他满是疑惑的看着夏冕,有些不敢相信的思索着:非…非份之想?这小屁孩是有病啊?少年气盛的他,忍不住握起了拳头狠狠地在夏冕头上赏了个暴栗。“你是我救回来的,整整两天都不醒,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就这样挂了,所以才决定要观察观察你,怎么可能对你有什么非份之想!你莫要胡说!”
夏冕睁大一双宛如黑色幽泽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只见他有些茫然环顾了四周,却惊见四周摆满了棺材,正堂上还有着一些年代久远的灵牌,石地上蒙出一些看似弱不经风的小草,任意摆置的棺木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可见,这间义庄已荒废好些时日了。夏冕缓缓自地上站了起来,看似无意的拍了拍膝上的尘土,开始围着这些棺木打转。
那小孩也不说话,兀自看着夏冕一遍又一遍绕着这些颇有年代的棺木打圈子。只见夏冕突然的就止住了脚步,有些没头没脑的向他抛出一句话:“大哥!这些木头是拿来做什么的阿?是不是拿来劈材的?我娘说噢,煮东西要用的炊材一定要劈好,不然火会升不起来的。你需要人替你劈材吗?我可以帮忙哦,娘亲以前老说我很会劈材哦!”
那小孩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一点都不像因为战争失去家园的小孩,然后怒吼道:“你脑袋有问题啊?这些是棺木!放死人的,这些是没有人认领的尸首啦,不是什么生火煮饭的木材!”说着,又往夏冕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夏冕有些腼腆的摸了摸发疼的头,然后对着刚认识的朋友嘿嘿的说道:“开玩笑,开玩笑,谁叫大哥哥你老是黑着一张脸阿。”
只见那男孩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有些愤愤的对夏冕说:“喂,战争阿,我家破人亡耶,我就不能伤心一下吗?”接着,更加板起脸来,气愤地坐到刚升起的火堆旁,一声不吭的凝视着缓缓升起的烟雾。
夏冕见他也不说话,便兀自坐到火堆的另一旁,静静的注视着火堆上肆舞的火星,有些愉悦的噼啪作响。四周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义庄里老旧的棺木幽沉的躺在地面上,放眼望去,这附近只有山塘义庄的火堆在夜空下发出光亮,偶得蟋蟀、鸟鸣几声,这夜空却也幽静得让人感到非常的不自在。“你叫什么名阿?”死沉的气氛中,夏冕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成功让那个小孩将视线从火堆中拉了回来,稍微缓和了二人之间的气氛。
“迦秦,季迦秦。”
“迦秦阿…好名字!”说着,伸出一只友好的小手“我叫夏冕,姓夏,单名冕,今年七岁,长得不高,却很有义气噢,很高兴认识你。”
迦秦回握了握夏冕的小手,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然后说道:“我八岁,说起来,还比你长一年,很高兴能认识你,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多关照了。”夏冕见气氛好转后更是笑得眯上了眼。见夏冕如此豁达,好奇心颇重的迦秦忍不住问道:“那个…你难道不会怕吗?那场战争后,百花镇除了我们之外,几乎没有生还者了。”
夏冕并没有因为迦秦的疑问而感到伤感反而很乐观笑了笑,“嘿嘿,不会啦,我娘亲老是在说,还没见到我爹前她是不会死的,所以啊,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到娘亲的。”
“是吗?我爹娘都死了,现下只剩我一个人。”迦秦有些伤感的说道,双眼有意无意的望向夜空,强忍着奋力夺眶而出的泪水,双手下意识的抱紧了膝盖,仿佛如此会让他好过些。
“谁说你是一个人的啊?”迦秦的小动作遭夏冕那双机灵的眼睛捕捉到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既然是这样,你更要努力的活下去啊,你爹娘看到你活着,一定感到很欣慰。”
听夏冕说得那么轻松,迦秦不但没有因此而展开笑颜反而伤心的将头埋入双膝中,叹道:“人都死了,哪来的欣慰啊?”
“不是的,不是的。我娘说啊,人死后会变成冥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待了解了心事,便会有鬼差带领他们到冥界轮回,你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只有这样你爹娘才能放得下在阳世的羁绊,再次投胎为人。”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夜空下,两个小孩在夜空下唯一的火堆旁闲聊,夏冕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娘亲的故事,二人聊聊喜好,聊聊大志,异常投缘,天南地北都给聊了个遍,还越聊越爽快,最后索性就结了个义兄弟,以便往后能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好一起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
夜空下
依然平静
微风渐起,山塘义庄门前,隐约地出现了三个身影。仔细一看,竟是一鬼差带着一男一女的冥灵。男的那个安详地凝视着正在与夏冕畅谈的迦秦,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而女的那个,慈爱地看着迦秦,无声的泪悄悄划过写满欣慰的脸颊。
“时辰到,二位请移步。”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一个面无血色的黑发少女,手里握着斩魂刀,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不带任何犹豫,她决然将这两个一男一女冥灵胸前的羁绊锁砍断。立时,两者身后立刻出现了一道黑色大门,四周弥漫着浓浓的白雾,一阵冰冷的黑气在大门开启时溢了出来,将草地的水气凝成霜。在鬼差少女的带领下,夫妇俩步入了那扇门,女的双手于胸前作祈祷状,毫不犹豫地将身后的羁绊留在阳世,踏入冥界。
一阵风突然袭向迦秦,他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义庄门口。眼前的那对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真实,一腔思念自腹中汩汩涌起,昨日的温暖仿佛还残留在手心上。他杵在原地,许久不言,泪水更是毫无预警的自眼眶涌出,迦秦咬紧了嘴唇,抬起双手拭擦那不断涌出的泪水,身子也因过度的压抑而不断颤抖着。夏冕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啜泣的迦秦,最后,一抹欣慰地笑容终于在迦秦脸上缓缓绽放。
“夏冕,谢谢你。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们了,他们走了,开心的走了,他们要我不要担心,他们会一直保佑我的…”
看着眼前不断流泪的迦秦,夏冕微微提起嘴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他知道,他看见他们了,看见他那在战争殁了的双亲,也逐渐放下了那深深的悲伤。此时,夏冕心里不自觉地思到,何时?何时他才能再次见到娘亲呢?
山塘义庄里,两个稚龄小孩静静地坐在火堆旁。
直到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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